危机（18）      [情节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梦总是美好的，而现实却难尽人意。

深秋的寒意唤醒了苏岩，身边没有亚兰，只有窗外的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苏岩再也睡不着。看看表，凌晨1点多了。这这寂寂深夜里，苏岩无依无靠，只能呆呆地想亚兰。亚兰在干什么呢？应该在梦乡里吧。亚兰是个夜猫子，会不会还在湾里等自己呢？唉，今晚忙着吵架和胡思乱想，还没进村跟亚兰打声招呼呢。何不现在碰碰运气？

进得村来，果然看到亚兰头像旁的小灯柔和地亮着。苏岩心里涌过一股暖流，冲淡了缠绕着他的苦楚和绝望。

“亚兰，你还在吗？”苏岩迫不及待地向亚兰打招呼。

半分钟不到，苏岩收到亚兰的回复：“一直不见你进村，在为你担心呢。一切可好？”

她真的记挂着自己在等自己！知我爱我者，亚兰也！在这样的知己面前，苏岩觉得自己可以坦露灵魂而无需羞耻，无论懦弱勇敢，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失败成功，都可以本来面目示人，无需遮掩，以诚相见。。。

“不好。与我家领导的争吵冷战不断，今天我们提到了离婚。这对我也许是解脱，也许将是新生活的开始。”苏岩没有半点难堪就毫不隐瞒地说出自己的状况和想法。

亚兰看到这几句话毫不吃惊，毕竟，她知道苏岩夫妇一直缺乏情感交流，自苏岩失业以来更是争吵纷繁，鸡犬不宁。但是，亚兰更知道维持家庭完整对于孩子的重要性，也相信亲情无敌，绝不想自己成为家庭解体的推动者。

“如果你们夫妻感情彻底破裂而再无挽回余地，离婚也无可厚非；而且，在你失业落魄之际婚变，可以减少你的内疚感，也可能减轻或免除你瞻养配偶的义务，对你而言这离婚并不是坏事。但是，问题的关键是：1）你们是否真的感情完全破裂，还是受到了其他感情因素的干扰？我认为，如果有其他感情因素的干扰而促成婚姻解体，对你对她都不公平，日后也许会成为你后悔的原因。2）即便家已不像家，但也不能说散就散。毕竟，你对孩子对她都是有责任的；而且，婚姻需要经营和维护，你尽力了吗？”

亚兰的这段话全无个人感情色彩，只有理性的分析，置身度外，虽有点冷冰冰，但苏岩却读懂了亚兰设身处地为自己着想的一片苦心。

“我不确定夫妻感情是否完全破裂，也不确定我是否受到了其他感情因素的诱惑，但是，争吵、冷战已经让我身心疲惫和绝望，这种日子已经没法再过下去。

我需要一个知我爱我、善良温柔、勇敢坚韧、智慧美丽的女人。她看着我的眼睛，就知道我的心，她能看到我的灵魂深处，让我在她面前永远赤裸而不觉羞耻；她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她怕我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沉沦，她的善良是我黑暗世界的光，我看见了这光就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我在一起是她的责任，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所要承受的重担，她用她柔弱的肩毫不迟疑地担起这副重担；因为她知道她的重担，她的责任，她会用她智慧的心来审时度势，时时提醒我，让我在狂热的时候冷静，让我在消沉的时候振奋，让我在贫穷的时候有骨气，让我在富足的时候有怜悯；她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她的微笑能使狂躁的雄狮驯服，她的双乳之间永远是我躲避风暴的港湾。。。

我知道，她如天上的彩虹，遥不可及，但至少我可以仰望期待，让我在这失业潦倒的灰暗日子里还有一线亮光。

可是，目前的婚姻让我窒息，家也不能给我半点温暖甚至容不下我的一张床。几个小时之前，在这凄风苦雨的夜里，她要赶我出门，你说我能怎么办？！！！”

长长的一段话，道出了苏岩对现状的悲愤和绝望，也喊出了苏岩对爱的渴求和呼唤，这使亚兰心动也心疼，她很想抱抱苏岩，安慰他：“我知道，我知道，我在这里。。。”可是，她不能这么说也不能这么做！

“你的这段文字很深情，很打动我。‘知我爱我，善良温柔，勇敢坚韧，智慧美丽。’简简单单16个字，包含太多的内容，让许许多多的女子相形见绌，自叹不如。那是你心中的理想和渴求，真实而美丽，却可遇而不可求；能遇到的，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即便你真的遇见，是否又有靠近和追求的勇气？即便你有追求的勇气，是否有自信和洞察力来判断你所看见的不是海市蜃楼，是否有足够的毅力面对追寻过程中的艰苦和挫折，是否有足够的智慧和技巧接受和完善并不完美的重组家庭？

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有难于逾越的鸿沟。很多时候，与其追求虚幻的将来，不如着眼于改良完善已经拥有的现实。

她在你失业潦倒时不给你以温暖和支持，反而轻视你鄙视你羞辱你，确实是她的过错。聪明如你，也该想到，她累犯此类错误，损你不利己，甚至也伤害她自己，也许因为她处于更年期，情绪波动容易失控; 也许因为她不够聪明，缺乏足够的智慧来审时度势，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危机四伏的状况；也许她跟你一样，内心彷徨慌乱，惊慌失措中把你当成了发泄对象。在某种意义上说，她也是一个受害者，也需要包容和支持。”

亚兰一口气打出这长篇大论，没来得及细想就发给了苏岩。等待着苏岩的回复，亚兰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她意识到自己在隐隐约约地拒绝苏岩，同时也在扼杀彼此埋藏于心底的一线渴望和希望。现实已经够冷酷，再把希望和期盼也彻底斩断，更是残酷无情得令人心碎。她不知道苏岩将如何解读这一段话，她不知道怎样做才让苏岩和自己都好受一些，她不知道怎么来处理这样一种局面。

苏岩读到亚兰的这段话，确实失望，但也不得不佩服亚兰的善良、冷静和理性。他理解亚兰，她宁可委屈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人，尤其不愿意伤害孩子。她不愿意伤害周平，甚至也不愿意伤害娴。

“成全他人，牺牲自我，固然是很伟大。但是，这种牺牲是否有人领情？是否能换来大家将来的平和快乐？皆大欢喜的结局实在太虚无缥缈甚至根本就不可能存在。

我可以体谅娴因为更年期的情绪波动而大发雷霆，也能谅解她能力不足而导致的慌乱，但我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她在夫妻关系上的功利交换，我也没法原谅她仅仅因为我失去工作就横加给我的轻视和鄙视。

试想，我也是50上下的人了，即便将来能找到工作，事业上也难于再上台阶，收入也是只降不升。她不会满意我这样的“堕落”，她心里对我的轻视和鄙视也永远不会消失。我的心灵远没有强韧到可以长期承受这样的屈辱。再想深一层，我只不过失业挣不了钱，她就如此待我，将来到我年老体弱又钱袋空空的地步会是如何的悲惨？真的，我对她已经心寒、绝望。

目前孩子还需要一个完整稳定的家，也许我还能忍辱负重。可若干年以后呢？孩子长大成人离开家了，我还甘心跟一个缺乏感情交流的人被所谓的责任捆绑在一起而了却残生吗？！”

苏岩的最后一句话重重地击中了亚兰，这也是亚兰一直埋藏于心底不敢细想不敢面对的问题。

是的，虽然一直以来亚兰时常为夫妻之间情感交流的贫乏而遗憾，但孩子、工作几乎占据了亚兰全部，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体味和品尝心灵情感的空缺和渴求。那么，再过10年以后呢？孩子长大不再需要自己了，空巢了，心灵岂不更是空洞？！更何况退休以后大把的时间和无休止的寂寞如何打发？

亚兰越想越烦闷，惆怅压抑得难受。一辈子为孩子为家庭，什么时候可以真正为自己而活呢？！现在她可以理解小骁的先生为什么会在孩子和爱情之间摇摆，也有些羡慕邻座同事可以抛家弃子勇敢地追寻爱情的勇气。

人和人不一样，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和决心，实在做不出只顾自己而伤害孩子的事情。但是，这并不等于自己不渴望心灵的共鸣和感情的归属。事实上，和苏岩交往一年多来的互相关照和鼓励，早已让两人心灵相通，成为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而难以隔离。长此以往，即便是亚兰为维护家庭完整铜墙铁壁般的理智，也经不起天长日久、水滴石穿的柔情，更何况孩子长大后这铜墙铁壁内也只留个空巢。。。唉，完成养育孩子的天职之后，为自己好好活一回也不是大逆不道的吧？亚兰在心里为自己辩护。

脑海里，理智和感情交战；键盘上，却还是维护孩子和家庭。

“孩子是我们生命中最难于割舍的一部分，维护家庭养育孩子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在孩子还需要我们的时候，对孩子的责任高于一切。宁可自己受委屈也绝不能伤害孩子。空巢或退休以后，也许情况会有所不同。也许，生活会磨平我们的棱角耗尽我们的激情，心无涟漪，波澜不生；也许，我们都会变得坚强和洒脱些，会为自己而活，会跟随自己的心勇往直前；也许，生活会为我们铺路，水到渠成而不需要我们左右为难。。。”

送出去这段话，亚兰心里好受了一些，也平静了一些，耳边似乎响起了“The Winding Path”的音乐，挥之不去。这是苏岩送给亚兰的“曲径通幽”，亚兰不知道弯弯曲曲的小径通向何方，只能默默祈求让命运带领。

苏岩收到亚兰的表白，明白自己和亚兰是两个相切的圆，虽各有自己的圆心，却已经在某一点交汇；至于两人的的圆心将来是否会离得更近直至同心，谁又能先知先觉？

苏岩眼前又浮现出那次见面告别时亚兰向他招手的影子，这次亚兰并没有离去，因为她已定格在苏岩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