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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钟会 绍兴“一九四八”(小说前言)(一)---舅舅与黄酒

热度 5已有 4239 次阅读2015-5-9 17:42 |系统分类:转帖-文学

钟会 绍兴“一九四八”(小说前言)   时间: 06 5 2015 11:33 


作者:钟会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info

我记得人生中第一次回绍兴老家,是一九八八年的暑假。如若不是堂妹那年夏天的出生,我还根本不知道自己是鲁迅等一干历史名人的老乡。现下回忆起来觉得很奇怪,为何老钟在我五岁前从未向我提起过咱家的祖籍?之前我爷爷每年都会抽几次空来上海,看看我这个宝贝孙子。他也根本没把当绍兴人作为荣耀的事。

模糊印象里,仿佛总觉得爷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爷爷很疼我,每次一来,便是年幼小钟受尽钟妈这类“小气抠门”的典型上海妇女欺压的“大救星”。各式各样的玩具手枪、一整套变形金刚图案的香烟牌子、五颜六色的泥巴之类的少儿玩物,只要我开口,就会“源源不断”的被爷爷从隔壁的百货商店里搬运出来。还会每天带着我在全上海的公园里和马路边尽情玩耍---他在上海工作了几十年,退休后才回得乡下,继续经营小钟曾祖父留下的小渔场。所以对上海,他非常熟悉。

这让钟妈非常的不满,从来不待见我的爷爷,终生如此。二零零零年六月我爷爷去世时,正值小钟参加高考前夕,我妈死活不同意我请假翘课,去乡下送爷爷的最后一程。我以前顶过嘴,但这是我第一次和母亲大吵了一架。甚至“放在古代,你这样的媳妇早就休书一封,然后被人丢进猪笼里泡水了。”这样的烂话都说出来了。钟妈习惯了小钟当初的伶牙俐齿,尖酸恶毒。也并未对小钟这种才应受天打雷劈的大逆不道之言生气过。

只是两周后的高考因为差了六分,落榜自己梦寐以求的复旦大学一本,只能上华东师范大学去报道,让她失望至极,又旧事重提,说什么就是因为回了绍兴老家,回来就咳嗽不停,影响这个影响那个唠叨的没完。然后如祥林嫂一般的对着老钟不断的点提:“那‘六分’花点钱买吧。”

老钟从我懂事起,我已经基本没有把他当成过爸爸,而是父子辈的结拜兄弟。全因他总是对我屁事不管,放任自流。我高二时,班主任几乎不解甚至私下发怒地警告参加家长会上的老钟,说我“不务正业”,书包里的“闲书”比教科书还多。换作我娘知道,我早就被一顿臭骂了。老钟就能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还反过来嬉皮笑脸地和我说,“你班主任够烦的,难为他老公了”。

这位班主任八年后,成了上海最有名的高干子弟中学的校长,也是第一个在上海推广“昆曲”进入校园的师教人员,如今在上海教育界也非常出名。倒是我爷爷听说后,跟他的“恶劣媳妇”站在了一个立场上,难得对那年寒假回绍兴的小钟,严肃无比的耳提面命,无外乎功名、功名、功名的重要性。

在乌篷船上,爷孙俩照样一人一杆,在河里下钩。钓上来的斤半鲫鱼,爷孙哈哈两声笑开怀,又被放回水下去。手不停,嘴也不闲着,两斤的黄酒摆在身侧,一个时辰就见底了。我心想“爷爷,我喝酒你到不在乎”。

绍兴是中国的第一酒乡,我们打生出来,体内流的是酒,不是血。他老人家就是这么认为的。我爷爷疼我,不仅因为我是他五个子女里的下辈中,唯一的男儿香火。更重要的是,我和他乃是整个四代家族那么多人里,唯一的两个左撇子。我和我妈说过,如果我爷爷不是左撇子,我真怀疑你曾经“一枝红杏出墙去”,外婆家也没一个人用左手。我妈听罢,一反常态,过往擅长的痛骂,变成笑骂。反而我至今觉得这话要被老钟知道,那标榜世上无一事值得正经的老顽童,肯定把我生吞活剥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天经地义,女人在男人头上涂抹绿色的颜料就是罪恶。

当然这话被我妈听到,一定又是一番跳脚。她脾气很差,真不知道她在医院手术室内怎么给人开刀的。我曾经习惯她某天要做手术。放了学,就去她工作单位等她(自己读的高中,和她的工作单位很近。‘岳阳瑞金’,上海徐汇卢湾的人绝对明白),然后在医院食堂把玻璃窗后的姐姐们当作泡妞实习的工具,骗多一碗菠菜猪血汤。

我读高一时才一米六八,高一第二学期两个月见鬼了,疯长十几公分。没有这段经历,我估计至今是个无神论者。不过从此呼吸的空气比我的恩师老芦(你们这帮小子知道他是谁吗?,有奖竞猜。)那一米四的侏儒要新鲜很多。“清气上升,浊气下降”,呼吸一口,好爽。我是身高主义歧视者,170厘米以下的男人。都应该拿各国政府救济金(把我舅舅都骂进去了)。

其实我外婆家全是“侏儒”,我舅舅也才160出头,这个小说的开端,从他开始。虽然现下,双手指天,为我爷爷而祈祷。你会出现在我的文字里的,开心吧。妈的,本大孙子......


钟会 绍兴“一九四八”(一)---舅舅与黄酒     时间: 07 5 2015 0407 5 2015 04:45

 
作者:钟会 在 驴鸣镇 发贴, 来自 http://www.hjclub.info

老钟虽然出生于一九四八年九月,但在入学时,将生日写成了六月,便提早一年入了小学。初中学业完成后,选择了进入上海化工中专,六六年毕业。我以前问他,为何不去读高中?拿他的话说,当时要读中专,远比读高中更难更有出息。我一直觉得那是酸葡萄心理,便冷嘲热讽了他好多回。实在把他逼急了,便不耐烦地说:“你看看你舅舅就知道了。”

我舅舅比老钟大了三岁,也是读化工出身的,高中毕业后,读的大专。他从没有上山下乡过,所以从毕业后,便一直在同个单位的实验室里工作到90年代末,直到单位关张倒闭。只好远去浙江桐乡过了一把迟到的“插队”瘾,将近五、六年。大半人生在仕途上一直没有过大起。他倒也随遇而安,对升官发财毫无兴趣,有点空也是去书里找“颜如玉”和“黄金屋”。外婆是山东临清人,所以舅舅一直骄傲于自己和国学大师季羡林是同乡。但这种自豪他从不敢在老钟面前,探讨文化问题时流露出来。何种缘故,各位看官应该都明白。

小时候,我随着外婆长大,所以和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舅舅、舅妈的关系很亲密。每到周六中午放学后,便总是拉着舅舅让他领我去周围的公园寺庙玩逛,有时可以逛到天黑才回家。陪上总是能玩一下午电子游戏的表哥,三个人齐齐被舅妈一顿臭骂。

外婆家的马路对面,就是淞沪警备司令部以及二十四烈士就义的地方。舅妈当时工作的毛巾厂,就和这些“革命遗迹”隔着一排木栅栏。以至有时中午下了课堂,去舅妈厂里蹭饭吃,吃完貌似回学校,其实爬过栅栏闲玩一阵,便成了饭后消化运动。印象中,除了野生着丛生的蓖麻、蒲公英、一串红、狗尾巴草,根本看不出这里曾承载过沉重的历史。手脚都不闲着,这里踩两下,那里摘几株。食消的差不多了,便采上十几个蓖麻带回学校,去欺负那些穿毛衣的女同学。

到了年齿稍长一点,除在学校踢上一个小时的足球,被气急败坏的外婆从家跑来叫回去吃饭外,周六下午便成了我在舅舅小书房里看书的时间。我至今记得看得第一本书(杂志)是《译林》,读的第一篇外国小说是托马斯·哈里斯的《红龙》,但除了记得汉尼拔·莱克特这个人名外,其它东西如今在脑袋里任何痕迹都没留下。

那时看书纯粹是为了好玩,因为在上海电视台,看了严顺开老师主演的电影《阿Q正传》后,觉得是真可乐,便继续去书架上找乐子。书架上鲁迅的那些杂文和小说,纯粹被我拿来当成故事会来阅读,而我也总能欲罢不能,一直看到晚饭时间。反倒是《红楼梦》这类古典名著,是翻开几页,便瞬间丧失了兴趣,直接丢回书架。如果不是钟妈总是在家制造越剧“噪音”,被王文娟老师的《葬花词》唱段无数次的“强迫记忆”,我还真记不得什么“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的红楼诗词。

反倒是周日老钟来到丈母娘家,和外婆场面上聊过几句后,便霸占了我在舅舅书房里的椅子---爹娘在,小钟只能乖乖去语文书上找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革命故事,聊以自慰一番。我从不知道老钟在舅舅的书房里读什么书,只不过他总是能和我舅舅在里面猫上一整天,相顾无言,各看各的。外面擀皮、剁馅、摊饼包饺子是忙的不亦乐乎,连小钟也得时不时地被拎去体力劳动一番,那“天台里的俩刘阮”就是可以两耳不闻门外事。

直到晚饭上桌,钟妈舅妈不约而同地扯开嗓门,两人才从房内出来。好家伙,那书房简直成了纳粹集中营里的毒气室,烟雾缭绕,烟臭弥漫。上海女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在外总一副唯男人命是从的模样,在娘家也不例外,反正回家再收拾呗。

晚饭后,老钟就会和我舅舅下上两盘象棋,其实两人的棋艺旗鼓相当,都是业余高手级别的。而且棋风也很相似,都是打防反的,从不主动强势出击。所以几次之后,我再也不看他们下棋,没劲透顶。唯一不同的是,老钟很少下昏招,我舅舅却是经常性大脑短路,拱手让子。而且老钟的嘴也从不闲着,老用碎碎念来打心理战,而我舅舅棋盘上总是不发一言。但只要摸起身边的小茶壶,把壶嘴往嘴里一倒,我就知道完了,老钟又要赢了。

临走前,老钟去书架上又顺手牵了几头羊准备拿回家,解决下周初在单位办公室无聊闲闷时的精神食粮。我舅舅也不会客气,老规矩,三本小说,一瓶加饭酒。我舅舅也好杯中那口,而且唯独只喝黄酒。这对老钟来说,连拔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我爷爷总是会时不时托人往上海捎自酿的黄酒和自己腌制的大咸鱼,负责给钟妈出去做人情提供弹药装备补充。

但贵为正统绍兴人,我老爹竟然滴酒不沾,到了小钟这里才隔代遗传。但我什么酒都喝,就是从来不爱喝黄酒。可能小时候被爷爷逗我玩那阵子,给灌怕了。除了回乡下应酬爷爷时,在船屋里喝上几杯传统口味的土酿黄酒。当然时常还是会趁爷爷不注意,把杯中的就朝河里一倒,夹起一块霉干菜扣肉,喝两口白鱼头菜干汤,摇头晃脑,假装很享受。

我爷爷很聪明,当然知道我那点鬼把戏。就想方设法自己酿了一些甜黄酒,专门给每年寒暑假回老家的小钟尝,以至于我对黄酒的印象还不算差到极点。两千年寒假时,他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到被家里人禁止喝酒了,连进食都开始困难了起来。我就从早到晚陪着他说话,最后终于于心不忍,偷偷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朝肚子里灌了两杯---家人若是闻出酒气,完全可以推脱在自己身上。那杯酒应该是爷爷人生里最后一杯,但这辈子尝过的最好喝的黄酒。看到他喝完两眼忽然有神,无意识地露出笑容,我灌下去的那两杯同样也是。

同年爷爷走了,村子里的很多那辈人也先后告别了人世。家乡杂货烟子铺门前,当初必有的三个装有土酿黄酒的瓮,也逐渐消失了。餐桌上取而代之的,都是一些驰名全国的白酒。而黄酒的生产,几乎成了机械化的流水线作业。一个以前代表绍兴的金字招牌,逐渐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实话说,中国传统文化里的酒文化,是集西方所有各国历史酒文化之力,都无法撼动的天字第一号。从三国时代开始后,中国人便能成熟使用酵母菌(即小曲),随心所欲地酿出各种美酒。那时西方的酿酒技术相比,基本就是小屁孩子过家家都不如。而黄酒便是酿酒发酵技术的巅峰之作。在绍兴文化中,“霉”字无所不在。例如上面提到过的霉干菜,还有霉毛豆,霉豆腐,这里的“霉”不是“发霉”的意思,而恰恰就是“发酵”的意思。一个在对食物发酵技术全面,并形成闻名于世的风味小吃的地方,它的酿酒技术也绝不会差。

黄酒的度数在十八度左右,比起现在的白酒,度数相对较低。但放在古代,那可是高度数的酒。比起“李白斗酒诗百篇”所喝的长安糯米酿制的稠酒,度数整整高了快一倍。那武松打虎所谓的“三碗不过冈”那家卖的酒,能有五度都不错了。刘伶虽有“借杯中之醇醪,浇胸中之块垒”的酒后大气,他醉酒的故事也千古流传,但找同是“竹林七贤”的嵇康喝的酒试试,绝对三碗趴地上。《镜花缘》中吹嘘至今的“冀州衡水酒”,在同时期的黄酒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黄酒起源于湖北(于越),但在绍兴被发扬光大。绍兴黄酒基本分四种,元红、加饭(包括花雕)、香雪和善酿。古代人酿酒的技术不错,但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科学依据和理论指导,使得酿酒的好坏,完全成了听天由命。而黄酒的酿造也是如此,才有了这四种不同的分类。

元红是其中的上品,属于干黄酒类,只有在招待贵客时,才会开瓮。问题是连小钟这样的好酒之人也喝不惯它的味道,清爽有余,但入口的滋味,除非李白这样的酒仙能够尝出妙在何处,基本不适合一般的喝者(说白了,给你喝了也是浪费)。而以花雕为首的加饭酒在这点上就做的很好,甜度和入口的平衡达到了最合理的半干黄程度,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属于黄酒文化入门必喝的启蒙酒。

而我爷爷当初给我特别准备的黄酒,就应该属于香雪酒,他的口味比善酿还要甜。后者是用成品黄酒循环再发酵酿制而成,而香雪黄酒纯粹就是用成酒灌甜酒酿。香雪酒一般不是用来喝的,而是在喝加饭酒或是善酿酒时,按一定比例添加,增加原酒的口感层次和风味。跟威士忌加可乐的原理差不多。

所以对我舅舅这样的老黄酒鬼来说,他绝对不喜欢喝善酿,而只会喝加饭酒。把酒烫热了,摆一碟咸水花生、一盘卤猪耳朵、半瓶霉苋菜、两只宁波咸蟹,一小碗黄泥螺。翘起二郎腿,他就能在那里滋滋味味大半天,就差穿个长褂,给我讲解“茴”字的四种写法了。尤其到了秋天大闸蟹一上市,什么菜都可以撤点,蟹身掰开两半,这半吸一口,那半唆两下。舌尖对着酒杯里的加饭先来个蜻蜓点水,然后撅起嘴唇,仰头一尽。活脱脱一副比老钟还地道的绍兴师爷腔调。

“毛豆(我舅舅对我的昵称),知道吗?加饭酒拿来下鸡鸭猪羊肉就是浪费。”

他还记着这辈子唯一一次去我老家时,所闹下的笑话的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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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4 个评论)

回复 旭日风天 2015-5-9 19:56
  
回复 ojx111 2015-5-10 00:02
   , 好文, 写得真型象
回复 light 2015-5-10 02:25
旭日风天:   
谢谢欣赏  
回复 light 2015-5-10 02:25
ojx111:    , 好文, 写得真型象
谢谢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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