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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水俣病50年采访侧记

热度 1已有 8623 次阅读2013-11-23 17:58 |个人分类:健康|系统分类:转帖-见闻| 水俣病, 日本

水俣病受害者金子女士在丈夫的墓碑前哀悼亡灵，汞污染先后

夺去了她的丈夫和两个孩子的生命。 ( 摄影：惠志军 )

50年前，在日本曾发生了震惊世界的“水俣病事件”。今年五月一号，日本社会各界人士约１０００人在熊本县水俣市举行慰灵仪式，纪念环境公害病“水俣病”确诊５０周年。代表日本政府出席仪式的环境大臣小池百合子为政府没能及时遏制水俣病的扩大而道歉，她说：“政府将竭尽全力解决环境问题，确保不会再发生水俣病那样的悲剧。”此前，由中国国家环保总局宣教中心和中央电视台共同组成的《日本环保之窗》电视摄制组专程来此进行了采访拍摄。

惨痛的回忆

水俣是位于九州岛雄本县南部的一座滨海小城。100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小渔村。日本氮肥公司水俣工厂的开工，彻底改变了水俣这个小渔村的命运。工厂的开工，提供了就业机会，繁荣了当地经济，随着工厂规模的扩大和氮肥产量的不断增长，小渔村逐渐发展成为一个城市。当地人多有家人或亲友在氮肥公司上班，为此他们感到非常的自豪，因为氮肥公司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然而，在氮肥公司开业50年后，水俣人的命运再次发生了改变。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改变带给他们的不是幸福而是身心俱焚的灾难和痛苦。

从1932年（昭和7年）开始，氮肥公司在氮肥生产中开始使用汞为催化剂，含汞废水未经任何处理即直接排放至海湾，先是在鱼贝类体内富集，之后通过食物链致使食用水产品的人或者动物中毒发病。1956年5月1日熊本医学院认定导致当地人神经系统产生病变的原因是含汞废水所致，但氮肥公司依然我行我素地继续排污, 直到12年后的1968年才停止排污行为。

截止到2006年，先后有2265人被确诊为水俣病受害者（其中有1573人已病故）。另外还有11540人虽未获得医学认定，但因其身体或精神也遭受到水俣病的影响，1995年12月15日在日本政府的调解下，排污企业向他们人均一次性赔偿260万日元。长达36年的排污行为，所造成的直接损害以及为消除损害所支付的费用高达3000亿日元，使水俣湾成为“遗恨之地和永远恸哭之地”。

在水俣市，我们采访了水俣病资料馆和几位受害者。当年这一历史悲剧给人们造成的身心创伤至今仍然难以愈合，有关法律诉讼至今仍未完结，企业和政府为此背上了沉重的经济和道义负担。

年已七旬的水俣病受害者宾元二德先生是当年的诉讼团长，他坐着轮椅来到资料馆接受了我们的采访。面对电视镜头，他痛苦地回忆起当年的情景：“我从小就生活在不知火海（当地近海水域名称）岸边，起初不知什么原因看到死鱼和贝类，海面上漂浮着小鱼，乌鸦从天上飞下吃了小鱼后也飞不起来了。猫吃了鱼后出现狂躁、疯跳、挣扎后也死了。1953年以后，也开始有人得这种“怪病”，手脚发麻，两腿不能动。这一年死了16人，第二年又死了25人，从三、四岁到五、六十岁的老幼妇孺都有。我们在找工厂交涉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开始了长达三年九个月的诉讼，其间起诉了四次。经过民众的调查和抗争，终于在1956年国家确认这种“怪病”是由于化肥厂长期排放含汞的有毒废水所造成的。我们获得胜诉并得到了工厂的全额赔偿。但是，国家并没有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当我们问到“水俣病事件已经过去50年了，您是否已走出了阴影”的时候，宾元先生答道：“这是不可能的！我们在健康上、心理上都受到了侵害，难以消除影响，难以弥合精神上的创伤。政府应该给我们赔偿。”

老人最后表示希望并请我们转告中国公众：我们要保护环境！保护健康！不能再发生公害了！不要让水俣病的悲剧在中国、在世界重演。

74岁的金子澄子女士1972年被认定为水俣病受害者。当年她20岁结婚后不久，她的丈夫就患了急性重症水俣病，在她25岁时就离她而去。她先后生的三个儿子都患胎儿性水俣病，他们未出生就在母体内受到有机汞污染。长子、次子都相继死去，惟独三儿子熊二幸存下来，但已是严重残疾。熊二今年已经50岁了，和几个同病相怜的胎儿性水俣病患者住在福利所里。我们看到熊二坐在轮椅上，四肢麻木，语言障碍，生活不能自理。金子本应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却被污染造成家破人亡，母子之间至今仍然隔着一条难以消除的感情鸿沟。

水俣病患者在确诊以前，他们不仅饱受病痛的折磨，还深受社会的歧视、嘲笑甚至封锁和隔绝，如同“麻风病人”，只能“昼伏夜出”，承受着社会舆论的巨大压力，由此造成巨大的心理创伤。

企业的罪责和政府的失职

今年正逢日本氮肥公司成立100周年。根据公司与污染受害者达成的协议，他们除了向死者家属和受到水俣病影响的人支付巨款外，每年他们还要向健在的受害者提供医疗、生活和护理费用。费用如此之高，以致把企业每年的利润全部拿出来也不够。不得已，他们只能向政府贷款来履行赔偿义务。

而政府的贷款是否能够收回，谁也不能担保。政府扶持企业继续经营下去，这样从法理上，水俣病受害者还能获得补偿和救助。假如企业破产，水俣病受害者失去经济来源，政府只能被迫承担补偿和救助的义务，从而形成事实上的责任人。

那么政府对水俣病的发生到底有没有责任呢？

2004年10月15日，有45人起诉日本政府行政不作为的案件在日本最高法院胜诉，判决认为政府在1956年获知水俣病的成因后，应该命令企业停止侵害，但直到12年后政府才做出决定，为此政府对未能及时做出决定而致水俣病扩大化承担行政责任。受此影响，现在有多起诉讼超过3700多人起诉政府，要求政府承担损害赔偿的法律责任，案件正在审理过程中。看来日本政府越来越难以免除责任。

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十几年间，政府和企业投入达485亿日圆（约合四亿多美元）用于治理近海污染和含汞淤泥的挖掘填埋。

今日的水俣湾，空气清新，风景秀丽，小城恬静，再也看不到水俣病发生前的繁荣喧闹，蔚蓝的海水已经达到国家水环境标准的要求。我们漫步在水俣，虽然到处樱花烂漫，但是，市井和乡村总有种深深的哀愁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