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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旧文搬家] -- 《纽约,金锤声起》8

热度 2已有 11836 次阅读2015-1-9 13:12 |系统分类:原创文学

(八)重组(2)

   公司破产重组的过程是一个十分痛苦的过程。这期间,除了要对付破产法律上规定的许多非常繁琐的法律教条之外,还要保持正常的生产。尤其是刚刚宣布破产重组的时候,供应商一听到消息就找上门了,堵在总部大楼前,我们只好走地下通道绕道从侧楼跑出去。客户一听到消息,马上下了六个月的订单,限令要一个月完成。整个公司都人心慌慌的,都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怎么样,谁还有心干活呀。而且有些生产线已经立马停产了。可订单到了,怎么办?咬着牙,上。

  有一个厂子是生产电缆的。它一天光原材料的消耗就好几十吨。一个庞大的热压机有两层楼高,一直是二十四小时不停机,连续把大拇指粗的金属棒棒拉成比头发丝还细的金属丝。由于这个厂子是被列为立马停产之列的,热压机已经停火歇机。这个家伙一停下来,再启动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可老板下了死令,再启动。怎么办?找人吧!

   原来的工程师已被发配到其他厂子了,回来!!

   原来生产线上的工人,已经进入Job Bank 了,回来!!

   懂得连接热压机网络的IT程序员,已经跳槽了,还好,没跑出我的圈圈,赶紧联系,连求带耍赖地给高薪临时雇回来。

   原材料不够,找供应商。而这个供应商正等在我们公司的总部等着要钱呢。赶紧,捧为贵宾,答应一切条件,进原材料。

。。。。。

   真是牵一发动全身呀。几个厂子联合协作,一个月的没日没夜的苦战,总算给对付过去了,按时交了货。  订单危机引起的燥热,过去了。北美留下的几个核心厂子开始了非常时期的正常运作。由于这几个厂子的核心重要性,公司决定给这几个厂子进行系统换代更新。这是又一个非常时期的非常项目。原本和印度技术外包梯队已经合作的很顺手了。正好可以利用他们在这个非常时期起到特殊的作用。于是我一接到信号,赶紧找到几个印度梯队的主要技术骨干开始了初步设计讨论。比起破产带来的方方面面的负面影响,这个项目真可谓是戈壁滩上的一棵草呀。

 

   几个星期下来,到了周五,初步草案基本定型了。我就召集印度梯队经理要来讨论项目合同问题。时间定在下星期三。可到了星期二,印度梯队经理发了一个非常简单的邮件,说他不能来和我谈合同。 这可就奇怪了。一般来说,他可是随叫随到,给他合同就是给他钱呀。这回怎么了?难道也是破产闹的?没有印度梯队,我就要唱空城计了?我拿起笔记本,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跑,准备去找人理论一下。 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老总来了电话,让我过去。带着满心的不满,想着怎么向老总告状,我跑到老总那里,一进去,屋里已经坐了好几位了,又有几位跟着我身后。到大家陆续坐下,老总说,今天召集大家来时要通知大家,我们和印度梯队的合同到期了,而且不会更新。新的合同马上生效,是和美国的C公司, 他们的首批成员下周到任。这下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印度梯队经理怎么不来谈合同了呢。原来是因为这个猫密。C公司可是美国的一家大公司,在行业里以承包政府的项目而知名,有一段时间我还想跳槽去找个政府的项目干干,那可是旱涝保收,铁饭碗呀。没想到,我还没跳过去,他们却跳过来了。好哇。我就等着和C公司打交道吧。

    周一,一进公司,就感觉不对劲。只见好几位体胖腰圆,身着笔挺西服,够吨位主,在过道里闲谈。心想,这大概是那个供应商来和公司打官司的。进入办公室,还没坐定,老总助理就带着几个人过来了,一介绍,他们就是C公司的先头部队。妈呀,这些人哪像是干活的主呀。这支先头部队没给我留下什么好印象。一群老头子,一看名片都是什么什么合伙人,什么什么总裁的。好在我在联储干过,那里人是个员,就是VP。看来C公司和政府的体系是一脉相承呀。印象归印象,我手里的项目还得上,不能因为换了外包公司,我的项目就得停了。拿着初步草案, 我找到C公司的老板,解释了项目的需求。他给了俩个人的名字,让我去找他们。可我在楼里转了两圈也没找到他们。一气之下,跑到老总助理那里,一查C公司成员列表,才知道,这俩个人要几个星期之后才能到达。这是什么事!!

 

    气呼呼地回到办公室,旁边的同事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拿了个杯子和一个绿包包。

    “寒凌,刚才你不在,印度梯队来向你告行,给你留下了这个。这可是印度最好的茶。走,我给你做印度的CHAI.”

    “嘿,那是给我的,你老兄怎么给劫下了。。”

    我们互相倜傥着走进了休息室。原本比较安静的休息时,此时却热闹起来,好几位同事人手一个杯子都在那里闲聊。平时我们除了在过道寒喧几句,再就是在老总那里碰面,都是一个人干好几个人的活,哪有这份清闲。这回可好了,喝着滚烫喷香的CHAI,我把刚才的事和同事们讲了,本想能换来一点同情。可同事们却一起把我取笑了一番,说我小题大做。事实上,外包商的更换只是公司破产重组整个大棋中微不足道的一小步。然而,这微不足道的一小步,却带来了以后一系列故事,也影响到以后的项目操作。

 

    等了好几个星期,C公司的技术梯队终于到位了。一看,哈哈,还是印度人。还真让我说对了,那几位够吨位的主,是拿红利的,而不是干活的。一见到梯队成员,我赶紧把能指派的人马全部调动起来。要知道,我已经失去了好几个星期的时间了。厂子那边早就抱怨了。人马一配齐,项目立马开工。

 

    项目一起动,问题就来了。C公司简直就是一个老爷公司。什么事,无论大小都得层层请示,审批。没有上面的签字,我谁也叫不动。就是这样,磨磨蹭蹭地终于把项目合同签了,预付款也付了,这个经理那个队长的也都来到会议室,可一谈到项目的实质问题,每人都是一脸的茫然。这简直像是面对一只大河马,推也不是打也不是,那我就是试试牵着走。BobC公司管项目的总经理,他的顶头上司Alan是个副总裁般的人物,二人都自称有二三十年的经验。我向二人详细讲解了项目的要求和时间的紧迫性。Bob一个劲地说:“I know,  you are right, sure, no problem”。把我以前定下的项目草案几乎全部接受。我们达成了协议。 转过身来寻求Alan的认可。可一看,我几乎气得背过气去,Alan在那边打起瞌睡来了!!??没等我说什么,Bob一口答应保证项目按时交工。

 

   项目就是这样缓慢地进行着。每一个环节都要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真正是要九条牛两只虎才拉得动这只大河马。项目终于到了要交割的阶段, 项目切割交接选在美国国庆的周末,一来这是法定假日,工厂可以停工几天。二来这正是美国汽车业的“Change Over”之时。所谓的“Change Over”是业内的行话。一般人以为每年的新车是在一月一日开始上市。实际上新车的上线实在七八月就开始了。九十月份就有新车上市。厂子系统的更新换代和新车的“Change Over”合并在一起可以节省大量的人力和财力。这也是当初做项目草案时就决定下来的。

 

    越是到了交割的关键时刻,我越是感到忐忑不安。按理说类似的项目干了好多,不应该有这样的烦躁心理。可我就是对C公司的梯队没底。与其在家坐等消息,我干脆拉着Bob直接跑到厂里临场坐镇。交割开始了,一项项的系统转接起动逐步完成了,新的数据也都输入完毕,Bob大出一口气,说:“这下我们可以开瓶香槟庆祝了”。

   我说:“还不到时候,Change Over的第一批产品还没出库呢。”

   话音未落,厂子的计划主任就跑了过来,报告说:“系统的MRP不运行,JIT不识别,系统无法进行入库出库的指令”.

   “啊??!!。。。”

   我们赶紧跑到仓库,只见工人们拿着Hand Gun对着Bar Code扫描,可绿灯就是不亮, 无法进行盘点。几辆大货车堵在门口,货卸不下来。这时候工厂已经开工,生产线已经启动, 这些零件要马上入库,然后马上输入到“Change Over”生产线上去进行下一步的组合。如今各个厂子都是JITJust In Time),一般都没有什么库存,一个地方卡壳,就意味着整个“Change Over”一条龙受影响,这就不是这一个厂子,我们一家公司的问题,而是上上下下好几个厂子,好几家OEM公司的事了。我一方面赶紧让Bob找人进行排查,一方面给老总打电话告急,一方面和厂长协调工人来手工操作。两天下来,Bob那边没有任何令人兴奋的消息,厂内厂外的大货车已排成长龙。老总说他要和CIO一起过来。“过来就过来吧。他们来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我心里这样想着。又拿起电话给原来的印度梯队的老总打电话 -- 我一直和这位仁兄保持着非常好的个人关系。一听见他的声音,我就赶紧把这里的情况大略讲了一下,又点名要几位原来的队员,请他一定帮忙。我这时候已经不管什么合同不合同的了。火烧眉毛,火上房了,救急要紧。

   傍晚,公司的老总,CIO 厂子分部的总裁,公司总部的执行总裁乘着Charter飞机来了。快半夜时,原印度梯队的老总也带着几位主要队员来了。这时候,大货车已经从厂子排到的高速公路边上。我借空给老公打个电话,老公说,“你们上电视了,塞车!!”他倒是有心情开玩笑。

   系统不好使,一切改成手工。几万平方米的大仓库一分为三:一面是入货,一面是出货,中间是工人手工操作台。

   厂子的计划主任拿着大喇叭喊:“ABC号零件入库”,几个穿红色工作服的工人开着大铲车就过去了。

   厂子的计划主任拿着大喇叭又喊:“123号零件出库”,几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开着大铲车就过去了。

   几位老总们加上原印度梯队的老总也身着颜色工作服加入了这个行列,总部的执行总裁还忙着给几位大客户打电话熄火,分部总裁边从大高架子上面取货,边开玩笑地说:“这可赶上二战时了。”天呀,这近半个多世纪以前的狼狈怎么让我又给赶上了??!!

 

    这时我也顾不上Bob在干什么了,面子不面子的了,原梯队的队员一到,我立马把几个方面锁定,几个程序员,几台电脑同时进行全方位的测试,幸运的是,尽管原印度梯队的合同到期了,我却没有把这些队员的系统权限取消,也不知是不是我有先见之明,反正现在是派上了大用场。几个小时过去了,终于找到了病源,我全权指令:“改”。

    待到凌晨四五点钟,系统开始工作了,Hand Gun“噼噼叮叮”的响成一片,绿灯一闪一闪的,装卸货的大吊车也轰隆隆地开动起来了,这曾经对我来说是震耳欲聋的噪音,此时却是美妙无比的音乐。到了下午,长龙般的车队也已慢慢地散去,此时,我和整个梯队已经连轴干了四天五夜了。 回家时,有机会搭乘老总们的Charter,一坐下,我就睡过去了,也专机的奢侈和豪华就在我的梦中享受了。

   C公司的合作是十分被动的,不只是我这一个项目,其他的项目也是怨声载道,也不知当时是谁签下的这家公司,真真是累死人不偿命呀。一年多以后,我们公司和C公司打上了法庭,C公司说我公司欠款不还,我公司说C公司履行合同不利。总之,花了一大笔律师费,终于把合同取消了,又回头找到原来的印度梯队重起炉灶。

   公司里外里在破产重组的深渊中整整转悠了四年,裁员, 关厂,抛卖,转让,职员越来越少, 规模越来越小。几十条生产线不断地被拍卖, 北美的四十几间厂子,最后就剩下了四家。关厂的步骤很多,涉及的方方面面也不少。特别是关厂是一分钱也没有,还要赔钱。而这些老旧厂房由于环境污染超标,关掉的厂房系统都无法再用,只好扔在那,而且还要进行相关的环境处理,都是要花钱的。工厂抛卖转让就不同了,卖多卖少总还有点进项呀。所以,一旦有买主到位,无论对方提出何种要求,公司上上下下,齐心协力,力求确保生产线的转让工作顺利完成。因为大家要靠这点进项吃饭呀。当公司的“内饰系统”全盘拍卖时,整个梯队的心理就是这样的。内饰系统在全球有十几家厂子, 分布在六七个国家。当时的买主是一家位于纽约的律师投资集团。这家集团只有14大律师,可却拥有钢厂、矿厂、军车等多家公司。有意思的是,它的创始人是一个曾经被SEC吊销过执照的人。可他却以精明的手段,以低价垃圾股筹资,投资购买濒于破产的公司。在和这家公司谈判时,大合同上没有什么,只一条:对方公司要在系统分离交割时确保我方公司的正常运转。

 

   一般做卖厂子的项目时,我们是将对方的生产数据提出来,交给对方。至于他们怎么用,怎么装就不是我的事了。可这家公司是个投资公司,没有相应的生产线来接受生产数据。他要求把我们公司的所有系统照搬一份给他  天呀,那可是上千条系统哇,得多钱呀。原来的预算里不包括这项。这可怎么办?我即使把自己买了,也拿不到钱呀。

    Detroit的冬天真的很慢长。这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十月份时天气就变冷。到了三月底。还刚刚又降了一场雪。即使这样,春天还是来了。 初春的底特律,乍暖还寒,湖水要开化了,开冻了。老公早就盼着了,声称要抓开湖鱼。周六一大早,我本想赖在热乎乎的床上不起来,好好补补觉。可老公早就准备好了,要去湖里钓鱼。按老公的话讲,“开湖鱼,赛黄金”,开湖鱼千金难求。儿子也跃跃欲试的跟着老爸嚷嚷。没办法,我只好起来给他们爷俩准备早饭。尽管天气很好。阳光明媚。但湖边风很大, 还是很冷,我便给老公灌上一大壶咖啡,儿子装上一大壶热巧克力,这爷俩拎着一大堆家伙什便去了湖边。


   送走了这爷俩,我也没回笼觉好睡。楼上楼下地转悠清理着房子。又想着晚上该吃什么。手里忙着,脑子也没闲着。新一轮谈判要在周一进行。我也得准备准备。天暗了下来,几个小时下来,我打电话催老公打道回府,听着儿子在旁边嚷着什么。傍晚时,爷俩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条近十磅的大鱼 -- 五大湖名鱼Musky。于是,晚餐就吃烤鱼了。

    周一的谈判进行的很不顺利。要知道对方是专业律师,而我们是巴不得人家赶紧下订单,我们好数钱。对方抓住了我们的心理,一步不让。谈了一上午,没个结果。我心里特不顺。越来越看不上我们公司的谈判经理A。他一个劲地顺着对方说话。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痛,DEAL谈成了,他升官了,可干活的是我们, 可我们不能当廉价劳动力呀。心理有气,又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什么。幸好在周末时,我早把要讨论的问题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中午吃饭时,我跑到边上的一个会议室里,按照对方的说法霹雳咔啦地打出了新一份预算,又加上几份主要说明文件,四十五分钟搞定。跑到楼下饭厅,拿了仅剩的一块Pizza和一瓶水,边吃边跑回楼上,共十分钟。 剩下五分钟,跑到休息室,喘口气,整理一下自己, 正点回到会议室。

   我方的经理A和对方的代表L一伙人吃完午饭回来,还余兴未歇地谈论着什么趣事,我这里却是磨刀霍霍了。 一看大家坐好,我站起身来,给每人发了一份材料。A说,“我看过这份材料吗?”我心里说,一个小时前这份材料不存在。我没有回答A的问话,走到白板前,对着对方梯队边画边讲演起系统的流程。我知道,图解要比白纸黑字好理解得多,并在图上标明这个是必须的,这个是不必的,这个是可有可无的。特别对现金银行和海关系统作了特别说明。最后归总,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增加预算。

   L半天没讲话,隔了一会,他说,寒凌,你能把板上的画一份,发给我吗?

   我说,你手上资料的第x页就是。

   L 思量着,又和旁边的伙计商量了几句,起身说,“今天我们就谈到这,我要和纽约联系。”就带梯队走了。 A叫住我说,“寒凌,你也太大胆了,狮子大开口,也不经我许可。Deal谈不成,谁承担责任呀。老总肯定不干。” 于是,我和A一同来到M&A老总那里。老总听完我们的汇报,只说了一句,“等纽约的回音吧。”

   第二天下午,A来了电话,“老总叫,马上。” 来到老总办公室,A已经到了,还有两个会计部经理。“这是纽约刚传过来的”,我还没坐下,老总就把一个文件递过来。

  “吹了?”看着大家一脸严肃的样子,我忐忑不安地说,“不会吧?”

   “全盘接收”,A大声地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真的??。。。。”

    老总走过来拍了我下,说:“行了,这下你可劲花吧。”

    说是出乎意料,却也不全是。其实,我知道,我没按程序出牌,擅自采取行动,很有可能给公司造成损失。同时,我也知道,我前一天走出老总办公室之后,老总和A不知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电邮, 为我垫后,最终还是老总和A 给我挡了一切。才有这个结果。这就是梯队的重要性。好在是索要的预算到手了,可以甩开手脚大干一番了。

    在和律师投资团和合作中,我学到了好多东西,实质的和非实质的都有。这为以后的项目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几个项目下来,不吹牛,我闭着眼睛都能干。上项目有顺利的,有不顺利的。因为上项目要好几方的合作。尽管每一方都有各自的要求,各自的目的, 但只要沟通的好,协调的好,项目就好做得多。否则,结果相反。按照美国破产法的规定(Charpter11),一个公司破产并进行重组之后,要立即对其所有的固定资产按市价进行评估,经破产法院批准之后,在所规定的限期内把其产值计入其资产负债表。各个国家的法律不同,期限也不同。但都以新产值来计算新重组的公司,这就是所谓的“Fresh Start”,在会计法上叫 FASB ASC  852条例。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破产法、会计法、 和税务法的重新计算及转变过程,这也就要求破产重组公司要在宣布破产第一时间内就要着手进行Fresh Start的准备工作。尽管我们公司只是在美国宣布破产,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我们的Fresh Start却要在公司分布的所有国家和地区进行。也就是说这个“FreshStart”项目要包括近三十几个国家, 要包括厂房,土地,各种生产线,生产工具,办公用品,试验设备等好几百多万个大大小小的固定资产一笔一笔地,一项一项地重新估价、详细计算。然后,要把要这些固定资产的产值都输入到系统里去。公司破产前是全球最大的汽车供应商,产值上百亿。那么,经过拍卖,关厂等之后还有多少呢?

 

    公司一宣布破产,我就被当时的老总麦克叫了过去,让我和财会部门合作并着手这个项目的准备工作。尽管我是学金融的,可在学校里只是知皮毛般地了解了 Charpter11,记忆里对Fresh Start Accounting的介绍好像只有很少的一小段文字, 也就不到百字。如今要负责这庞大复杂的项目,我真不知道从何着手。一个字“学”。

    由于公司大幅度裁员,同时也没有什么人有类似的经验,公司就和美国最大的一间会计事务所签下了合同,由他们帮助我们对每一个国家的固定资产进行重新评估。这就要我们先要从每个所关联的系统账目、或手工帐目里把原本资产账目调出来。说来难以让人相信,公司的手工帐目竟然要比系统账目还要多,还要复杂。这让我这个搞系统的倍感惭愧。公司的全盘系统化的进程要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收集的提取原始资料是非常麻烦的,不仅要和系统打交道,还要和人沟通。而当我们把第一批数字搞到,然后按照各个法律条令进行换算和转换之后,发现公司的ERP系统根本无法进行指定的运转。这可是全世界最大的ERP系统呀。几通电话,从底特律打到加州,从加州,打到印度,再从印度打到德国,最后,把ERP系统总部的系统工程师都叫起来了。可讨论来讨论去,我被告知现有的系统没有这个功能,要另行开发。这叫什么事呀?号称全球第一大的ERP系统竟然不能合理运作?

   那边Freshstart的项目我还在忙着,一时没有着落,而这边却又有了新项目。随着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中国汽车业如雨后春笋。对汽车配件的需求量大大增加`。于是,国内的投资商就把眼光从国内转向了国外。按理说,同国内的厂家合作,我应该是占优势。可几经实践,我却不得不退却。一般来说,如果是国内的买主,我一般不直接参与。一是为了避嫌。你说若是遇到前面所说的律师团的事,我是向着那方说话?二者,我是真的懒得看那些老爷太太们的脸色。

    在做齿轮工厂分割的项目时,我就遇上这么一件事。齿轮工厂其实和内饰系统全盘分割来讲,真的是小菜一碟。这只是一个小厂子,但也是五脏俱全。工厂进入拍卖没多久, 我老家的人怀揣着现金就来了。没谈几个回合,一口价就把公司的齿轮系统给咬了去了。作为项目技术顾问的我,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老家的人,打入我的后花园,多好的事。多来几个这样的主呀, 我也为祖国的汽车工业贡献一把。正叨咕着呐老家会派什么人来时,一位女老总, 带着一个团队, 外加翻译, 浩浩荡荡、热热闹闹地就来了。 先由美国一家代理律师行开道,几个回合,就把大前提定了下来。整厂收购,并把老厂长也留下来。我一听,太高兴了。这位老厂长是我老朋友。他从操作管理干起,一步步地干到管理阶层,对厂子里里外外极为熟悉,又有十分丰富的基层管理经验。就连我,平时一遇到细节问题,也会去请教他,一个电话过去,他就会详详细细地解释给我听。每次上项目,一有他在,就会很顺手,特别是操作方面的更新转换,他几乎全包了。这下他就要成为我中国公司的职员,太好了,这将对工厂的未来发展起到承前启后的作用。

    还没等我打电话去祝贺,老厂长的电话就来了。我以为是报喜,可谁知是要我去帮他沟通。可怜我的老厂长, 看着新老板来了,虚心地向新老总请示, 也不知翻译是怎么翻译的,老厂长话还没说完,女老总起身离座, 连一句“Bye Bye” 都没说, 就无影无踪了。老厂长打电话给我, 抱怨说:无法和这新老总沟通,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听了这话,我是无言可对,也不知该去怎样去沟通。哎,有钱就是爷, 是奶。可我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爷爷奶奶们的高翘的鼻子, 更是听不得同事们议论说:“你们中国人怎么这样…..”之类的话。惭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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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

回复 ojx111 2015-1-9 21:51
  
丫蛋儿怪不得是公司的'金骨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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